新势力造车场，“危局”常伴。

哪吒汽车CEO的换人风波终于在哪吒汽车创始人、董事长方运舟的一封内部信中落下帷幕。

信中，方运舟回顾了公司十年创业历程，也对未来十年做了部署与展望，并放言“只要我们不忘初心，永葆信心，永葆战斗到底赢得胜利的决心，我们就可以成为时代的英雄！成为中国汽车的英雄！”

口号很响亮，但上一个有着相似经历且高喊“我们坚强，我们必胜”口号的车企，名为高合汽车。

从2014年的超60家造车新势力涌现，到现如今的接连倒闭潮，这场造车“生死局”的竞争日渐白热化，这其中，有些玩家凭借破局之勇，扭转乾坤，转危为安；有些则不堪重负，在危机的漩涡中轰然崩塌，消散于车市浪潮。

哪吒汽车会是哪种玩家，目前还有待观察，但它所面临的一系列困境，揭开了新势力造车的“遮羞布”。

资金是造车新势力的命门

“快点搞钱吧，搞了钱就熬过去了。”

不久前刚刚因为降薪而离开哪吒汽车的张伟（化名）在提及前东家时，语气中满是遗憾。作为在哪吒工作了两年多的“老人”，他对于哪吒依然有着很深的感情，奈何每月砍半的薪资让还在为生活打拼的他不得不另寻他处。

对于哪吒近期出现的一系列风波，张伟将其归结为两个字“缺钱”。

“其实哪吒三年亏的还不够别人家一年亏的，而且亏损在逐年减少，又不是没实力，哪吒L的订单最早30天内就破三万了，而且人家现在还有在等的，不是订单的事，产品质量也非常可以，但凡有一个能融资的老板，这就都不是事儿，哪怕有李斌一半的融资能力也行啊，早过去这坎儿了。”

众所周知，如今的新势力造车已经演变成为一场进阶版的资本博弈，入局门槛不断抬升，不仅门票愈发昂贵稀缺，还伴随着与日俱增的风险。

此前蔚来汽车创始人李斌曾表示，一家电动车企业走到量产至少需要200亿元，后来又改口为400亿元；小鹏汽车董事长何小鹏也曾表示，以前看别人造车觉得100亿太夸张，现在自己造车才知道200亿都不够花。

毋庸置疑，资金是造车新势力的命门。前有为梦想窒息的贾跃亭，后有买买买不停的许家印，以及威马、博郡、拜腾、游侠等，无不夭折在了资金问题上。

资金之于新势力企业就像粮草弹药之于军队，没有“钞能力”，企业很难在造车之路上稳步前行。

而哪吒汽车的“囊中羞涩”早已不是秘密。

去年10月份张勇还淡定表示，公司账上躺着100多亿的资金，并不急于IPO，但转身就被“打脸”。

今年6月，哪吒汽车母公司合众新能源向港交所递交上市申请。招股书显示，2017年10月至2024年6月，公司累计进行了10轮融资，合计融资金额228.44亿元。

与此同时，哪吒汽车2021-2023年期间的净亏损分别是48.4亿元、66.7亿元、68.7亿元，累计亏损超183亿元，要知道威马汽车此前3年（2019-2021年）的累计亏损也才达到136亿元。

虽然对于成长期的造车新势力来说，业绩亏损已是常态化现象，但在能够衡量企业经营健康状况的重要指标——毛利率方面，哪吒汽车也一直是维持负数，2021-2023年期间分别为-34.4%、-22.5%、-14.9%，尽管略有提升，但单就2023年来看，哪吒汽车销量为12.7万辆，算下来，平均每卖一辆车就亏损超5万元，可谓是卖得越多，亏得越多。

还有一点要提到的是，截至2023年底，哪吒汽车的流动负债总额为160.9亿元，而流动资产总值为140.97亿元，呈现出“资不抵债”的情况。

巨额的亏损及负债，无疑给哪吒汽车带来了巨大的压力，由此带来的负面效应逐步显现。对内，企业开始降薪、裁员、停产；对外，因欠款被银行抽贷、供应商、公关公司起诉、冻结股权；对用户，据说由于没有零件、工厂无法排产，至今还有约2万个订单尚未交付。

尽管此前传出合众新能源已在今年4月份获得南宁民生新能源产业投资合伙企业等三家国资背景的企业超50亿元融资，且方运舟亲自出面称，南宁产投将于近期召开供应商大会，为哪吒供应链提供金融支持，但只要上述问题一日没有解决，哪吒汽车就难说脱困。

正如哪吒汽车在招股书中的风险提示里写道的：由于业务开展计划需要大量的资金，如果不能取得外部融资以延续业务，可能会被迫削减或终止运营。

闹心的“红衣教主”

作为张伟眼中“别人家的老板”，李斌近日在接受媒体采访时透露，蔚来目前已经从全球融资了189亿美金，而投资者之所以愿意投资蔚来，重要的原因是蔚来在财务方面公开透明，他们能够看到蔚来的资金是用在技术研发等方面。

在这一点上，最闹心的当属“红衣教主”周鸿祎了。

2021年，360集团宣布投资29亿元入股哪吒汽车，以持有其16.5940%的股权，后经双方协商，360集团实际缴纳了19亿元的投资款。

彼时的哪吒汽车风头正盛，凭借着10万元入门级、大众化电动车策略，成功做到了单月销量破万。

可以说在这一阶段，张勇对于哪吒汽车的定位认知还很清晰，他在接受媒体采访时表示，哪吒不做高端是因为品牌本身更擅长打造20万元以下的产品，同时，企业资金也不足以支撑品牌去走高端化路线。

2022年1月，哪吒汽车第10万辆量产车正式下线，之后，凭借哪吒U和哪吒V两款产品，哪吒汽车以15.2万辆的交付量，力压蔚小理，问鼎2023年造车新势力榜首，迎来了企业的巅峰时刻。

然而这一势头未能保持太久，2023年，哪吒汽车的销量为12.75万辆，同比下滑16%，仅完成年度销量目标25万辆的51%。

对于哪吒失利的原因，业内人士分析，由于哪吒放弃了低价战略，开始寻求转型冲高，从而错失时机，将“蛋糕”拱手让给了竞争对手，比如零跑。

在这一点上，周鸿祎没少数落张勇。

于是2024一开年，张勇便在社交平台发文检讨公司2023年做得不好的原因，他表示，哪吒汽车2023年销量不佳，与新老产品切换时没有衔接好，节奏乱；新产品上市定价过高、丧失先机；亏损产品线大幅度调低产量；传播方式老旧；营销总部集权又管理力度软弱等因素有关。

在张勇提出的6大应对策略中，有三条都指向了营销，他本人更是亲自下场抓营销，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然而，张勇接下来的表现，却让周鸿祎直呼自己的这次投资是“有眼无珠瞎了眼了”。

从直播翘二郎腿被网友质疑居高临下，回应自己腰不好，怒斥网友“舔狗”、暗讽雷军演戏；到拿着超3000万的年薪在访谈节目大吐苦水，爆粗口直言“做CEO太苦逼”；再到讽刺其他车企都是“小弟弟”、暗讽车企老总们“都不创业了，都去干企业家IP了”、用户吐槽哪吒GT是“懂个屁”、“你要这么想，就别买了”……气的周鸿祎直呼张勇飘了，“又在胡说八道”。

张勇的花钱方式更是让周鸿祎“肉疼”，一次直播中，张勇直言“哪吒汽车仅是一个logo花的钱就不止5个亿”，惹得周鸿祎当场回怼“这都是我的钱，哥多卖点车行吗？”

面对这样一个不受控且频频招黑的CEO，哪吒的公关团队无奈之下只能没收了他的微博账号，并交代他千万不能乱说话，要“照稿念”。

原本想要借着自身流量带哪吒起飞的周鸿祎或许也没想到，自己投资哪吒最大的变数竟然是张勇。

当然，如今的张勇终于不用再和周鸿祎相互折磨了，有外界传言他将加盟位于河南的德力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旗下的物流商用车品牌“大力牛魔王”，而58汽车通过查询发现，这家企业与他的关系，远不止外界提到的前同事江峰就职公司这么简单。

58汽车采访了第四届北京市大兴区律师协会金融法律研究会主任、第四届北京市大兴区律师协会公司法律研究会副主任陈旭梅律师，她表示，通过对德力新能源的股权关系分析，张勇已于2022年11月28日通过桐乡合创德力叁科技咨询合伙企业（有限合伙）间接持有德力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15%的股权，之后2022年12月20日进行增资扩股后持有德力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12.0161%，而张勇在合伙企业中持股51%，因此张勇间接持有的德力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的股份比例大约为6.16%。

简单来说，就是张勇作为桐乡合创德力叁科技咨询合伙企业（有限合伙）的执行事务合伙人，持有该有限合伙企业51%的股份，截至目前该合伙企业持有德力新能源汽车有限公司12.0161%。

所以，张勇加盟“大力牛魔王”并非空穴来风，但一个现实问题是，目前德力新能源汽车的法定代表人钱得柱已因其100%持股的鑫汇牛魔王（上海）汽车销售有限公司自身风险问题，于刚刚过去的11月被法院列为限制高消费人员，这对于张勇来说，又是一个坏消息。

哪吒汽车的“风停了”

十年前，方运舟创立合众新能源的初衷，是想做智能汽车的“造风者”，十年后，哪吒汽车的“风停了”，方运舟被迫回到聚光灯下。

这不是哪吒的第一次“至暗时刻”，但却是最难的一次。

随着新能源车渗透率超过油车，造车新势力们相继冲入“决赛圈”，正如此前零跑汽车创始人、董事长朱江明所提到的，“拿到每个月万台的销量仅仅结束了淘汰赛，相当于拿到了一张入场券。”

遗憾的是，这张“入场券”，哪吒尚未拿到。

今年1-9月份，哪吒汽车销量为8.6万辆，同比下跌12%，从10月开始，其再未向外公布月销量数据，年度目标完成率不到三成。

根据港交所上市规则，如果企业在提交IPO申请后的六个月内未能通过聆讯，其招股书就会转为失效状态，虽然上市文件失效不等于上市失败，但重新激活上市程序需要时间，哪吒等不了。

而前面提到的那笔50亿的融资，官方明确表示，将用来支持哪吒汽车尽快实现IPO，同时扩大生产和研发。一旦上市失败，投资者对于哪吒汽车的信心将大大受挫，哪吒汽车也将再次陷入到“没钱购买零部件—工厂无法生产—新车无法交付—用户退单—没钱购买零部件”的恶性循环中。

对此，方运舟坦言自己已经焦虑到失眠。

在全员信中，方运舟回顾了公司十年创业历程，并表示，过去的十年，是哪吒汽车最艰难的十年，谈及当前哪吒汽车遇到的问题，方运舟表示“我负有第一责任，向大家深表歉意。”

对于哪吒下一步的发展，方运舟提出了六大改革措施：1、坚定贯彻“以人为本”。尊重人才，激发人才最大的创新动力和创新活力；2、推行全员持股计划，让每一位小伙伴共享哪吒发展和奋斗的成果；3、通过优化重组实现组织更加扁平高效、精简中后台、削减行政成本，推动年轻化；4、变革组织机制，建设一个更加透明、高效、廉洁、有活力的新哪吒。让有才华有能力的小伙伴能够脱颖而出，保证务实肯干的小伙伴能够多劳多得；5、重塑企业文化。打造一支有理想、有闯劲、有担当、有抱负的战斗铁军；6、战略上业务聚焦，浴火重生，走向海外。专注在更符合市场期待、毛利率为正的产品，国内适度竞争，放眼海外，努力打造几款全球热卖车型。

他给哪吒汽车定下的目标是：在全力以赴实现IPO的同时，未来2-3年内能实现销量一半在内、一半在外，2025年内整体毛利率转正，2026年公司整体盈利。

当然，这一目标就目前来看，只能先看看。

写在最后：

就在整理这篇文章的同时，极越汽车也被爆突然暴雷，几千名员工聚集在公司维权，把CEO夏一平堵在了办公室里，而对于员工讨要工资的诉求，夏一平的态度很明确，理解大家，但没钱。

如今，新势力暴雷的速度已经从最初的以年为单位、到如今的以月、日为单位，不管是主动变革也好，被动接受也好，每一个企业都将被时代的车轮裹挟前行。

当潮水退去，裸泳者终将浮出水面。